不见白头(3 / 4)
断扩大缝隙以汲取更多。
鼎阵已同明渊一道生长起来,成为一个无穷无尽的吞噬巨口。
此地已是凶险之极,可闻朝并无太多感触,留守除魔乃是本分,何况他原就存了再多呆一会儿的心思。
从方才起,他心中便被另一个念头占据。
他不停地在想——万一呢?
万一他再坚持一会儿,万一他再挖得深一些,万一他再等一等——
是不是就能找到她?找她回来?
闻朝不断劈落飞扑上来的渊鬼,直到那些无神志的东西也本能地觉出了此处不可通行,纷纷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去寻求新的食物。
他飞到了已然软烂若朽木的老妖身上,寻着方才青言打开的那处,伸出手在上面虚按片刻,半阖上眼慢慢感受那一点明渊之气在魔驱中的残余,然后挥剑,直直刺了下去——
朽木窟窿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截。
依旧是黑黄一地的烂物。
闻朝却没有睁眼,而是像画符一般用分魂剑顺着那一点慢慢刺入,转折,然后用力一拉——
这次,剑下之物发出“咕嘟”一声粘稠的响动,仿佛沼泽中翻起一个巨大的气泡。
闻朝倏然睁眼,半分犹豫也没有,直接伸手奋力一捞。
黑乎乎的一大团,沾满了妖躯中的秽物,甚至还有渊气侵蚀后的恶臭,可闻朝却毫不犹豫地将之一把撕开。
然后他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绣金的烟罗襦裙,蜷缩在布满白色纤维的干燥茧物之中,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兽,露出的面容与脖颈皆是雪白干净。虽然哪里都是伤口、破损,但可以看出都被仔细清理过了,显然有被人好好地保护起来。
闻朝怔立当场,而在他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时,少女忽地睁开了眼来。
她像是受惊了一般,甚至还没完全清醒,就一骨碌地坐了起来,连怀中小兽滚到了一边也没注意。
在看清了他的瞬间,她面色突变,猛地向后缩去,惊恐非常。
闻朝下意识伸手,结果发现忘记收剑,再看,才觉身上尽是血臭泥污。
他终于露出一点仿佛少年人似的怔忡,还有些局促。
“抱歉。”
他说着便收了剑,下意识地便要用衣襟擦手,没几下才想起还有避尘净水咒可用。
只是还不待他完全清理干净,就听对面人颤声开口。
“师、师父……?”
“是我。”他说。
然后他就被紧紧抱住了。
洛水死命抓住他的衣襟哭嚎起来。
闻朝以为是自己满身血污的样子吓到了她,匆匆忙忙彻底清理干净了,安慰她说这些大多是渊鬼妖魔的,不是他的,
洛水其实听不大清楚,可这怀抱是温和的、温暖的,同他的语气一般。
其实除却第一面,他待她大多数时候皆是如此,从未变过。
只是她心瞎眼瞎,向来畏他如虎,所以才错过了许多。
一想到她方才经历的、看到的、还有从前做过的,她就忍不住哭得愈发厉害。
她说:“师父,我看不见你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听不清。”
她又说:“师父,青言前辈还在里面,他……我……”
她憋了半天说不出口,只能哭着道歉。
她说:“师父对不起,我做错了事,很多事……”错得厉害。
闻朝只是抱紧了她。
少倾,他先为她看了看眼睛,还有耳朵,判断约莫是她灵气催耗过渡,有强行淬体的迹象,且又受了渊气侵蚀。
情况很糟。可闻朝还是告诉她:“没事的。”
想起她此刻大约听不清,他又给她擦去泪水,以示安抚。
他咬破一点指尖,喂入她口中,再于她眼皮上轻划几下。
洛水睁眼,果然望见了熟悉的脸。
可看清了之后,她反而不敢动了。
“莫怕。”闻朝说。
他拉过她的手,搂入怀中,又重复了而一遍,让她莫怕。
他说:“我先带你出去,晚些你同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会保护好你。”
洛水抖得更厉害了。
她当然信他,可她如何信得过自己?
她向来吃不得苦,受不得疼,此番出去,她定然要蒙受诸多责问,若是有人真要动手,不必上那千般拷问、万种刑罚的,只需稍稍一唬,她大约立刻就会全部招了。
——如此这般,她将置他于何地?又如何敢应下他的信任?
她很想同他说,我们一起走吧,就现在,一起下山,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她瞧见了他眉宇间的疲惫之色,还有他身后的满目狼藉,终于还是咽下了那句到了唇边的祈求。
她说:“师父,我们先出去。”
回答她的是一阵地动山摇,以及此起彼伏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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