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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 第1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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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尴尬的是,他的手还握着她发。

见她睁开眼,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改落到握着她长发的那只手,他很快定神,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她的发束,旋即直起身,微笑着道:“今日大事虽无,杂事却是不少,忙起来便就忘了时辰,回来晚了,扰到你了。”顿了一顿,又指了指她那把刚从他手里放下去的长发,继续解释,“方才,都落在这头,你睡着了,不知道。我是怕我睡下去压住,万一扯你头皮,疼。”

姜含元扭脸,瞥了自己占他枕的头发,拢了拢,“有劳。”她应一句。

束慎徽含笑,“你我夫妇,何必如此见外。不早了,且熄灯吧。”

他便熄了灯,房里陷入黑暗,最后上榻,躺了下去。

姜含元晚上回来时对庄氏说自己乏,不必叫摄政王特意回来,倒也并非完全只是借口。在长安的大街小巷穿行,听着张宝在耳边聒噪不停,说了这个说那个,白天这半日下来,竟好似远比她在军营里要累,加上这卧榻暖屋,实话说,远胜她在军营睡了十几年的地方,瞌睡便来得很快。

但地方再好,或终究还是陌生的缘故,她睡得依然不深。方才束慎徽那手稍一靠近,她便习惯性地猝然觉醒。等熄了灯,枕边人躺下之后,耳边虽也寂然,连他的呼吸声似都消隐了,但刚睡过一觉,一时也难以再次入眠,躺了片刻,翻了个身。

如同响应她的翻身,黑暗之中,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男子搭讪似的说话声:“张宝说你白天走了几户将士的家。若只送信捎物,也不必一定要你自己亲力亲为费力奔走。剩下的,明日你交给我,我叫人代你一一送到。你可放心,必定稳妥,不会有失。”

姜含元闭目应:“多谢好意,还是我自己走吧。”

“为何?”

她本不欲作答,但觉他似乎不想停下来,在等,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应:“军营之士动辄数以万计,当中大多注定会是无名之辈,名册上的一小卒。但对于家中父母妻子而言,他们却是亲儿亲夫,不可替代。多年未见,想必挂念,我去,或还能解答一二疑问,稍慰家人之心。”

一旦从军,便难能有归家机会,许多人也将埋骨战场,永再无归家的可能了。这一点,他应当也再明白不过的。只不过,似他这种脚踏高位之人,眼界里怎会看见这些。他们眼中,底层士兵犹如符号,身价或还不如一匹战马,更无法像她这种与士卒朝夕相处的边将一样,感同身受。

“我知姜大将军素来爱兵如子,但以屠止屠,以战止战,这个道理,他当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明白。”

沉默了片刻后,她听到他如此沉声应道。

“无金刚手段,何以怀菩萨心肠,殿下是这个意思,对吗。放心,父亲与我,皆是明白。”

姜含元依然闭目应话,却感觉到枕边男子似乎朝着自己转来了脸,发出了一下表示赞许的轻唔之声。

“不错,我正是此意。当日若无父皇霹雳手段一统九州,今我中原之地,必定依然彼此征伐,战乱不歇,寻常百姓便想求一安稳之地,恐怕也是难若登天。今九州既定,收复失地,便如箭在弦上,成引弓待发之势。好在我边地战士有如你父女这般的主将,大魏有如你父女这般的战将,何愁大事不成。”

“不敢当。大事要成,绝非战将能知兵事便可。”

“话虽如此,但若将战争比作巨轮,则主将如同大帆,若无足够张力之帆,巨轮如何乘风破浪。所以,自古才有千金易得良将难求之说!”

姜含元本是不想和他多说的,但被迫跟着,竟也回了几句话,一来一回之间,或是聊得渐开了,姜含元感到他也比刚上榻时显得自如了无数。

“姜氏,你的父亲,便是我大魏的这张巨帆,若秦之白起王翦,赵之廉颇李牧,汉之霍卫。望你父女勉力,将来倘若功成,必定载入史册,功勋丝毫不逊当年父皇统一之战里的那些将臣。”

他又说道。

她没有回应他这一段犹如将军在阵前以功劳激励麾下战士卖命奋战的话。说得难听点,如在驮重骡的眼前悬上一袋麦。

她简直太熟悉不过了。

但她的沉默,看起来丝毫也影响不到他此刻的心情。他似乎也来了兴致,再次开口,“我多年前曾去过雁门西陉,在那一带停留了一段时日。当日青木塞尚在狄人之手。记得我曾登高,观察对面的地势走向和军防分布。”

他仿佛闭了目,回忆着当日的所见。

“姜氏!”

她又感到他突然转脸向着自己,叫了一声她,应是想到了什么。

“你在边地多年,想必熟悉那一带的山河地理。我这里,有一幅舆图,图上描绘固然详细,山川河流险地关塞,逐一标明,但毕竟是几十年的旧图了,山河变迁,人力更改,图标应与今日实地有所变化。不如你随我去,看看图上是否有与你认知不符的错处,若有,你给我指出。”

姜含元再也没法闭目了。她睁开眼眸,借着朦胧夜光,望向枕畔那被夜色勾勒出轮廓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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