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几乎被这飞来横祸震住,瞠目结舌地问:“冯珏……王后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幸好周围仆从都遣退了,这样丢人的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六神无主地绕着柱子走来走去,连是谁都不好意思张口问,最后说:“事情属实吗?”
王临看着他,诚恳地说:“私通的事情,多半是空穴来风,并不足信。可是那人偶的确写着陛下生辰,埋在王妃下榻的地方。”
“不可能,不可能……”禹王听见他说私通的事未必为真,总算为他的男子尊严松一口气。但又忍不住想,冯珏常年往来长安和禹地,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也是完全可能的,都怪他总是流连姬妾那里,冷落了她。
王临见他陷入沉思之中,唤了一声。禹王才凄惶地抬起头,又问:“陛下派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吗?”他疑心他那刻薄的哥哥专程来看他笑话。
王临摇摇头:“这事因涉及大王的名誉,宫里藏得很紧。只是太后有意严查,陛下担心,如果坐实了王后的罪,世子的身世也有影响。这毕竟关系到国家储位。”
禹王听见来人的话,不禁讶异。皇帝的近臣居然向他直言不讳皇储之事,他一下被这话中的暗示击晕了。
他不禁问:“这和世子有什么干系?明眼人一见即知,本王和世子乃是绝对的亲生父子。”
王临叹了口气:“大王,您还想不明白吗?臣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一些,请您切莫怪罪。您将来要做天子,也要立太子。太后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绝不能容忍一个和自己有杀母之仇的太子……”
禹王眼皮一跳,心惊胆战起来。他神色张皇地问:“太后竟要把母子二人一并株连吗?”
见他这样,王临心中好笑,终于点点头说:“这是陛下派臣来的目的,他叫臣来问问您,还要不要见王后和世子一面,王后聪慧过人,也许能商量出自救的法子。”
“他?”他怎么会这样好心?禹王好歹没有说出失敬之语。
王临好像听出了他的腹诽,解释说:“先前代祭一事,陛下没有阻拦,大王该明白其中意思。臣也不瞒大王了,这是陛下原话。他说——”王临冲长安方向拱手,“‘朕没有子嗣,又失于奉养太后,皇帝当的着实没有意思。只是日后宗庙凄凉,还望弟弟念在骨肉亲情上,不至于断了朕的香火飨食’。其实……臣斗胆贪天之功,也是臣苦苦劝陛下,才说服他派臣来见大王。现今已经是这样的情形,对大王好一些,陛下没有坏处。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望大王日后践祚,能不忘臣今日。”
他说着朝禹王一拜。吓得禹王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摆手说:“好了好了,王侍中,你可折煞本王了。”
禹王一时做不了决断,只好让王临退下。
他召集府中门客。门客们乍然听见这个消息,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事关王后世子安危,谁也不敢多说话。突然,有个在他府中多年的门客不怕死地冲出来,直言道:
“大王,为了您的大计着想,您应该舍弃王后世子!”
禹王听见这话,大为震惊,下意识反驳道:“这是什么话?你竟然要我抛妻弃子。”
那门客索性和盘托出:“众人平日万马齐喑,实在是担心开罪王后。王后一直蒙蔽了大王!太后之所以一而再再而叁忍让皇帝,没有将大王召入京中即位,就是忌惮王后的势力啊!太后现在对王后世子除之而后快,不就说明太后的确在考虑此事。大王离皇位更进一步了吗?”
禹王几乎没办法理解这话。如果没有冯珏,这个皇位他不敢想。冯氏众人助力良多,为他笼络交结群臣。结果太后把皇位给他的前提竟然是过河拆桥,要和功臣冯氏划清界限,甚至要他把妻儿都舍去。为什么登上皇位的代价会这样大?帝尧逊位,让于虞舜。上古圣人,德被天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他无法理解,生气又伤心地拂袖而去。到了堂下,见到王临正拾起什么:“呀,大王,地上有一枚铜钱。”
禹王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他说:“这是世子在檐下簸钱的时候掉下来的。”
世子可是他唯一儿子啊!他面前浮现孩子的样貌,心痛不已。他感觉自己被手下人背叛了,沦为了他们追逐荣华富贵的工具。这帮人真坏,平日里他们就觉得他倚仗冯氏越来越多,心怀不满,如今居然要他舍弃自己的妻儿!难怪他哥哥要打压这些道德低下的纵横家,他们简直是一点人伦亲情也不顾。
他红着眼眶,看向王临:“我如果要去长安,还赶得及吗?”
王临说:“陛下说会拖延案情,等臣回音。臣现在就修书一封。只是,千万不要叫你的国相知道,他是太后任命,未必保密。不然陛下也麻烦了!”
禹王感念他思虑周全,连忙点点头。
王临的信快马加鞭传回长安。李霁读后不禁发笑:朕竟然在和这么个蠢货争皇位。
他把这封信烧为灰烬,一边看着燃烧的烛焰,一边想:早在当年他求娶冯珏时,就知道此人目无兄长,不安好心